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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庸之道(三)●【 原 文 】
子曰:“舜其大知也与!舜好问而好察迩言,隐恶而扬善,执其两端,用其中于民,其斯以为舜乎!”
子曰:“人皆曰‘予知’,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,而莫之知辟也。人皆曰‘予知’,择乎中庸,而不能期月守也。”
子曰:“回之为人也,择乎中庸,得一善,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。”
子曰:“天下国家可均也,爵禄可辞也,白刃可蹈也,中庸不可能也。”
中庸之道(三)●【 字 解 】
知——智;察——明辨;迩言——近言,指谗佞近习的肤浅言论;隐——隐而不宣;扬——播而不匿;罟——网;擭——装有机关的捕兽木笼;辟——避;期月——一月也;回——孔子弟子,颜回,字子渊,亦称颜渊。得——虑而后能得,一得永得之意;拳拳——诚恳忠心貌;服——犹著也;膺——胸也;均——让也;蹈——践履。
子曰:“帝舜真的大智慧啊!舜喜欢请教别人并且善于辨别明察身边人的言论,消弭罪恶,光大善行,明察过与不及之端,以中道协和万民,这就是大舜的智慧啊!”
子曰:“愚人自以为很聪明,却为私欲所驱使,向禽兽一样落入网笼和陷阱中,不知躲避。聪明的人自以为很有智慧,想行中庸之道,却连一个月也不能坚守。”
子曰:“颜回真贤人也,认定中庸之道,抱一守中遵道而行绝不失之偏颇。”
子曰:“天下国家可以均让,尊爵厚禄可舍弃,险恶大难虽舍生可以担承,但中庸之道并非能力所为啊。”
圣人无私,顺民意合天道,舜少贫贱,幼丧母,其父顽(愚昧无知),(后)母嚚(奸诈),弟傲(无礼),常欲杀舜,舜避逃;及有小过,则受罪。然舜顺事父及后母与弟,日以笃谨,匪有懈。欲杀不可得,即求尝在侧,舜年二十以孝闻。耕历山,历山之人皆让畔;渔雷泽,雷泽上人皆让居;陶河滨,河滨器皆不苦窳(yu3,粗劣;俗不偷薄,器不行窳);作什器于寿丘,就时于负夏;一年而所居成聚,二年成邑,三年成都。此皆隐恶扬善,正己化人之大仁德,大智慧也。 “及自为帝时,不忘父母志,不记象旧仇,封象于有庳”故孟子曰:“仁人之于弟也,不藏怒,不宿怨焉”。故孔子赞曰:“舜其大孝也与”!圣人之中道无非日用伦常,入孝出弟之人情世故,至此则修身齐家内圣之事毕矣。舜年三十便被四岳荐举帝侧,尧试以五典百官,皆治。年五十摄行天子之事,尧崩,让位于丹朱,诸侯朝觐者不之丹朱而之舜,狱讼者不之丹朱而之舜,讴歌者不讴歌丹朱而讴歌舜。(舜曰天也父)后即帝位。舜为政以德,智慧彰显,四境叨恩,流四乱于蛮夷,诛杀四凶吊万民,举八元布教四方,明人伦内平外成;举二十二贤能各分其职,皆能敬时以相天事。行厚德,远佞人,蛮夷率服。四海八荒之民,皆沾舜化,舜故无为,乃制五弦之琴以自乐,歌“南风”之句以自娱。诗曰:“南风之熏兮,可以解吾民之愠兮;南风之时兮,可以阜吾民之财兮。”
大哉帝舜!孝弟兼全,仁德具备。其为庶民、为天子,修身务本。自天子以至于庶人皆可奉为楷模。好问者,虚中之质也,至虚至灵,故谦卦六爻皆吉,人抱谦德,则受益无穷。孟子曰:“子路,人告之以有过,则喜。禹闻善言则拜。大舜有大焉,善于人同,舍己从人,乐取于人以为善。自耕稼、陶、渔以至为帝,无非取于人者。取诸人以为善,是与人为善者也。故君子莫大于与人为善。”(《孟子·公孙丑章句上》)。圣人与世人仅此而已!世人有学佛修道者,整日称颂读念,闭门坐空,不知圣贤仙佛,只在生活中求得。故舜好问与人无间矣!察迩言者,察乎天地,察乎天地者,顺乎自然,明于人伦,顺应亲情,故合于道。盖帝舜为政,明察秋毫之末,故能各得其所。所谓知其两端者,天下诸事,纷纷扰扰,无非阴阳为动,赖于自然之力,发于人情之末。顺自然和人情,自然调和阴阳,此为用其中于民。《论语·卫灵公》说:“子曰:无为而治者,其舜也与!夫何为哉?恭己正南面而已矣。”其者,舜之自性仁德也。赞帝舜之智,实其智源自仁。
世俗之人,往往好高骛远,执着名利。好高骛远者,轻人伦好矝奇怪异,终丧法身失慧命;执着名利者,舍亲情以身发财,终身败名裂。
颜回(前521~前481年)居孔子弟子之冠。以德行著称,多得孔子盛赞。
子曰:“吾与回言终日,不违如愚。退而省其私,亦足以发。回也,不愚。”
子谓子贡曰:“女与回也孰愈?”对曰:“赐也何敢望回。回也闻一以知十,赐也闻一以知二。”子曰:“弗如也!吾与女弗如也。”
子曰:“语之而不惰者,其回也与!”
子谓颜渊,曰:“惜乎!吾见其进也,未见其止也。”
子曰:“回也非助我者也,于吾言无所不说。”
子曰:“回也,其心三月不违仁,其馀则日月至焉而已矣。”
子曰:“贤哉回也!一箪食,一瓢饮,在陋巷。人不堪其忧,回也不改其乐。贤哉回也!”
颜回从东野毕不爱惜马力推知其马将逃跑。鲁定公问何以知其马将逃跑时,颜回说:“臣以政知之。昔舜巧于使民,而造父巧于使马,舜不穷其民,造父不穷其马;是以舜无失民,造父无失马也。今东野毕之驭,上车执辔,衔体正矣;步骤驰骋,朝礼毕矣;历险致远,马力尽矣。然犹求马不已,是以知之也。”定公问:“善!可得少进乎?”颜回答:“臣闻之,鸟穷则啄,兽穷则攫,人穷则诈。自古及今,未有穷其下而无危者也。”( 《荀子·哀公》)
孔子穷乎陈、蔡之间,藜羹不斟,七日不尝粒,昼寝。颜回索米,得而焚之,几熟。孔子望见颜回攫取其甑(zeng4)中而食之。选间,食熟,谒孔子而进食。孔子佯为不见之。孔子起曰:“今者梦见先君,食洁而后馈。”颜回对曰:“不可。向者煤室入甑中,弃食不详,回攫而饭之。”孔子曰:“所信者目也,而目犹不可信;所恃者心也,而心犹不足恃。弟子记之,知人固不易矣。”《吕氏春秋》
陈蔡被围,断食绝粮之际,孔子知弟子有愠心,乃召子路而问曰:“《诗》云:‘匪兕匪虎,率彼旷野。’吾道非邪?吾何为于此?”子路曰:“意者吾未仁邪?人之不我信也。意者未吾知邪?人之不我行也。”孔子曰:“有是乎?由,譬使仁者而必信,安有伯夷、叔齐?使知者而必行,安有王子比干?”子路出,子贡人见。孔子曰:“赐,《诗》云:‘匪兕匪虎,率彼旷野。’吾道非邪?吾何为于此?”子贡曰:“夫子之道至大也,故天下莫能容夫子。夫子盖少贬焉?”孔子曰:“赐,良农能稼而不能为穑,良工能巧而不能为顺,君子能修其道,纲而纪之,统而理之,而不能为容。今尔不修尔道而求为容。赐,而志不远矣!”子贡出,颜回人见。孔子曰:“回,《诗》云:‘匪兕匪虎,率彼旷野。’吾道非邪?吾何为于此?”颜回曰:“夫子之道至大,故天下莫能容。虽然,夫子推而行之,不容何病,不容然后见君子!夫道之不修也,是吾丑也。夫道既已大修而不用,是有国者之丑也。不容何病,不容然后见君子!”夫子欣然而笑曰:“有是哉,颜氏之子!使尔多财,吾为尔宰。”
由此而知,颜回真智慧者也,故能择善服膺而弗失!盖颜回之仁实是智之大用也。
中庸之道,至性复明也,非能力所及。世有用智用仁用勇者,皆可以清名事功显诸后世。天下国家可均也,伯夷能以国让,岂止爵禄可辞,仁孰大焉。伯夷“非其君不事,非其民不使”,洁身自好,抱义守节,特立独行,“故闻伯夷之风者,顽夫廉,懦夫有立志”。后世多有隐者,不与权贵相清浊。守仁之一端,伯夷圣之清者也。爵禄可辞也,柳下惠者,刚直而勇者也。柳下惠为士师,三黜。人曰:“子未可以去乎?”曰:“直道而事人,焉往而不三黜?枉道而事人,何必去父母之邦?”抱义守直,道在其中,爵禄亦不可掩,柳下惠圣之和者也。白刃可蹈也,伊尹佐商汤有天下,放太甲扶朝纲,国家生平,民被其泽,智慧所为也。孟子赞伊尹曰: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与被尧舜之泽者,若己推而纳之沟中,其自任以天下之重也。伊尹,圣之任者也;后世如管仲(相桓公,霸诸侯,一匡天下,民到于今受其赐)、子产、晏婴、张良、诸葛亮等。
然谓中庸不可能何其故也?至圣相鲁三月而大治,路不拾遗,夜不闭户,治天下如此而已,何必曰让,能行则行,当仁不让也。至齐人归女乐,季桓子受之,三日不朝,旋而离父母之邦。去鲁,曰:迟迟吾行也,去父母国之道也。知齐景公不用,去齐,接淅而行,何其速也。爵禄之辞状亦若是!至圣四十余载风尘仆仆,周游列国,宣道讲义,屡受其辱,而悲天悯世之心丝毫不减,愈挫愈锐,此非蹈白刃也!孔子至性复明,圣之时者也。是谓中庸之道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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